“遣人快去叫大哥回来!”安宁跪在床前,哽咽了一下,她紧紧地握着杨怀玉的手,指尖冰凉“师姐,你再坚持一下,大哥马上就回来了。”床上的人面色苍白,似是已经迷蒙过去,她费力地嗡动着嘴唇“小宁……求你…求你…照顾建安……”安宁泣不成声,她用力地点头,“师姐,你放心……”

    杨怀玉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她阖上了眼。房间里黑漆漆的,弥漫着浓厚苦涩的草药味,安宁握着杨怀玉渐渐冰凉的手,终于瘫坐在地上,她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眶。屋里侍候的婆子丫鬟见状也悄悄地走了出去,府里的郎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院子里的下人乌压压跪了一片,走进来的时候,顾珏的腿软了一下,险些跪倒在地上。他沉默着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又沉默着走进屋里,“小宁,去看看药煮好了没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大哥……”安宁抬头看着他,顾珏过于平静,让她有些害怕。“过一会儿建安醒了,你领他到外院去玩,不要扰了玉儿安睡。”他慢慢地走上前,将杨怀玉抱在怀里,轻轻地抵住她的额头“玉儿,你安心睡吧。我陪你。”

    安宁站起来,踉跄着走出去,她有些六神无主地站在门前,看着不远处的屋檐下还挂着平日里杨怀玉爱逗弄的雀儿,那兽儿仿是通人性,自杨怀玉病着,便也怏怏不乐,鲜少鸣叫出声。

    安宁走过去打开笼子,轻轻地拍打着示意它出来,那浑体通白的鸟儿扑愣愣地飞出来,盘旋着飞出院墙。安宁站在原地看着它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表小姐,小少爷醒了,哭着呢。”一个婆子走过来,躬身侯在原地。安宁点了点头,“给建安煮的羹汤好了吗?一起拿过来,他该是饿了。”她转身向后院去——自从杨怀玉病了,便担心将身上的病气过给他,遂让人挪了建安到后院去。

    一路走过来,安宁几乎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从前杨怀玉与她一同练剑的小花园,一同下棋的小凉亭,一同赏雨赏雪的阁子,那些温暖惬意的时光还历历在目。而如今,那个温柔多情又才华横溢的女子,那个在安宁丧父后为她其撑起另一片天空的人,就这样消逝了。安宁的眼前仿佛是杨怀玉一颦一动的音容笑貌,她的心口猛地一痛,恍惚中吐出一口血来,便失去了意识。

    “陛下,您放心吧。老奴一定把平西王府上下一切都打理地妥妥当当的。”安宁朦胧间听到前几日来王府看杨怀玉的御前嬷嬷沉稳柔和的声音,随即便感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等宁儿醒了,看着她喝药。”顾祯凝视着安宁,他早晨听说她晕倒,终究是没有忍住来见她。他起身为她掖了一下被角,却突然被安宁抓住了袖口。

    “顾祯。”安宁也不知怎得,察觉到他要走,竟然慌乱又难过,一下子便清醒过来,倒是把顾祯吓了一跳。

    “宁儿,你……”顾祯见她挣扎着就要起身,忙不迭地扶住她,“头还疼吗,还难不难受?”安宁被他抱在怀里,略微有些安心,胸口闷的厉害,咳了两声才道,“好些了,你怎么过来了,你能……”

    顾祯摇了摇头,“今早听了人的通报,我实在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你,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他慢慢地抚着安宁的脊背,硌手的脊骨让他心下一疼。

    安宁摇了摇头,“大哥怎么样了?建安呢?”她自己的身子不好,却还是担心着旁的人,顾祯无法只得告诉她。“建安有奶娘哄着,已经睡下了。大哥守着王妃在屋里已经一整天了,方才我去瞧了一眼,没进去。”

    听着他这么说,安宁也有几分放心,只是他没说建安哭的声嘶力竭哭哑了嗓子,也没说顾珏方才来见了自己,自请去边疆守关。

    “顾祯。”安宁默默地叫着他的名字,转身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顾祯……”“嗯,我在。”顾祯抚着她柔软的发顶,应到。

    “顾祯。”

    “嗯,我在。”

    “顾祯。”

    安宁一声声地唤着他,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顾祯……”她哭得喘不上气来,直到最后声音尖细微弱得向刚出生的小猫。顾祯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直到安宁哭得昏睡过去,才轻轻地放下她,走了出去。

    门外,顾珏已经跪得腿脚发麻,见他出来,这位沉默寡言的男子踉跄着勉强站起来,又重新跪下行了一个武将礼“求陛下恩准。”顾祯沉默地看着他,半晌,他阖上眼睛,“大哥,你让建安怎么办?”

    顾珏红着眼眶看着他“陛下,臣从未求过陛下,这一次,臣求陛下,在臣走后能庇佑建安。”这个身高八尺的男人终究是哽咽住了所有的话语,直挺挺地跪在顾祯脚下。

    “大哥,你……”顾祯伸手将他扶起来,看到了他眼底灰成一片的绝望。良久,他叹了一口气,“那也等王妃过了七七之日再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