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乌拉那拉氏那么说过一次之后,楚宁心里就一直存着这件事。这两年朝廷内外看着都挺消停,但楚宁心知这份安宁维持不了多久。
今年是康熙第四次南巡,这次南巡半道上太子就得病倒,这一病好像跟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往后太子党直郡王几乎没个太平的时候,紧跟着四爷他们就也要发力夺权了。
一想到这些楚宁有些焦虑。自家这些年算不得顶顺心但也没碰上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如今眼看着太平日子过到了头,却一点阻拦的办法都没有。尤其府里傻狗最近还挺积极,一来忙着兵部衙门的事儿,二来还在想法子能让皇上这次捎带上胤禟。
“霜儿,你主子爷回来了吗。”这不今儿早上哪怕楚宁千叮咛万嘱咐第二天有正事,他还是一出门溜没了人影,到天黑了都没见着回来。
“福晋,奴婢听顺儿说主子爷今儿被四贝勒叫去了,说是有正事。”明天是霜儿出门的日子,小姑娘不像前些天躲在屋里准备嫁人要用的绣品物件,而是扎扎实实在楚宁跟前伺候了一整天,现在又搬了个绣墩挨着楚宁坐着。
“今儿爷不在也好,主子在的时候奴婢们就得出去。”或许是明天就要嫁人,霜儿说话都比平时要肆意些,“明天奴婢就的出府去了,今天说什么也要好生陪陪福晋。”
“还没陪够呢,这一整天我除了去茅房睡午觉你都坐在一旁陪着。”屋里这会儿没别人,楚宁看着在自己身边陪伴了这么久的霜儿心里多少有些感慨,“霜儿,你去把柜子第二格那匣子拿过来。”
屋里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霜儿比楚宁还清楚,一张嘴她就知道楚宁要的是什么,“福晋,那匣子奴婢说了好几次换地方了,换到第一格去了,今儿奴婢再跟您说一回,您千万记住。”
匣子里装的什么霜儿清楚,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捧着匣子的手都有些抖。楚宁看着她这模样心中感慨,面上却照旧笑得高兴,“都说咱们霜儿姑娘最稳重,这会儿瞧着可不像。”
楚宁接过匣子打开,里边装的全是赫舍里氏给自己的各类契书,其中也有霜儿她们的身契。“霜儿,我知道外边有些人都说我给你寻的这门亲事不够好,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原应该配给府里的管事,或者你主子爷底下的属人。到时候成了亲也不用出府,只需盘了头就又能回我跟前伺候着。”
这样的路子是大宅院里最常见也是最妥帖的路子,若是按着这个这个路子走,往后霜儿就会成为贝勒府里有头有脸的嬷嬷,生下孩子也能替府里当差,这般过个十几二十年一家子在旁人眼里就算是很体面的了。
“但是再体面呢也是奴才,身家性命全攥在旁人手里。”既是陪了自己这么一场,楚宁自是要好好替她们打算的,“你主子爷啊心里头没那份成算,找的都是他手底下的人,还是唐瑜懂我的心思,姜家如今只有一人替府里当差,他儿子往后可是要考科举的。到时候甭管是举人还是进士,你往后都能做官家太太,那日子就跟现在不一样了。”
“福晋,您放心吧。跟了您这么久您心里想的什么奴婢都知道,奴婢也愿意听您的安排。”霜儿从小被卖进他塔喇府,早早的就清楚自己一辈子的路无非就那么几条,不好呢就随意配个府里的小厮,顶天的好说不得也就是当个姨娘,奴才不奴才主子不主子的混一辈子。
如今能跟着楚宁有这份机遇,已然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上次唐爷带奴婢出去那一趟其实人就远远的瞧了一眼,没什么好稀奇的。回来之后您哄着那几个丫头问我姜家大郎到底如何,奴婢是真说不出来。”
“可是奴婢瞧见他家母亲倚在门边与人说话的模样,就觉得挺好。用不着每日心里都想着规矩,也不用常常与人磕头作揖,奴婢也想过过那样的日子。”
话说到后半截霜儿眼眶都红了,想来也是,都是一样生而为人,谁又真的膝盖比旁人要软呢。“如今姜家家世不显不打紧,奴婢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儿,等嫁过去一定能催着他用功,说不得再过几年就能带着功名再回府给福晋您来请安。”
“就知道咱们霜儿姑娘最聪明,最有志气。”霜儿说的就是楚宁想她往后能过上的日子,只要她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往后肯定只会越来越好,“这身契今儿我还给你,不拘得你烧了扔了还是吃了,总之往后咱霜儿就不是奴籍了。”
一张身契不过薄薄一张纸,在匣子里放了好些年纸张都有些发黄发脆。霜儿强忍心头的激动双手接过自己的身契,第一件事便是仔仔细细把契书看了好几遍,“主子,奴才卖进员外府的时候才卖了二钱银子呢。”
“无碍,如今咱傍身银子不止二钱就好。”楚宁这话说出来霜儿也忍不住笑了,这些年光是每月份例银子都不止二钱,平日还有好些主子们赏的银子和首饰,这次出嫁楚宁又私底下给了五百两当添妆,说起来自己攒下的银子体己已然是比旁的小门户里的小姐还丰厚。
话说至此已然到了尽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巧胤祺正好这会儿就从外边回来,霜儿原本就已经泪眼汪汪的了,看着胤祺进来便赶紧的躲出去了。
“爷,您这是刚回来啊,还是站外边听墙角来着,怎么这么巧。”自己刚把话说完他就回来了,楚宁才不信就能碰得这么准。尤其再摸摸他冰凉的手心就知道,肯定是在外边站了好一会儿,听着里边话说完了才进来的。
“不是看你跟霜儿说得动情,怕爷进来扫兴嘛。”胤祺脱下外袍便没个正形的歪到榻上,“要我说啊你当初就不该挑唐瑜选的人,爷那么仔仔细细给你选了好几个,谁让你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