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马站在养心殿的门口,大有把对方瞪回去的气势。常礼脸上的汗都下来了,最后还是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既然贵妃坚持,那就一起进去吧。”
她就知道!甄贵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这里可是皇上寝宫,皇后再怎么占着名分,也不能在这里和她吵起来。
不过毕竟当着外人,甄贵妃还是没有抬脚就进屋,而是对着皇后敷衍地行了一礼,“既然如此,请皇后娘娘先行。”
皇后见甄贵妃已经来了这里,也懒得和她玩什么姐妹谦让的戏码,冲着甄贵妃点点头,就往里面去了。
太医院的院判比几人早了一步到达养心殿,这会儿已经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腕枕,垫在皇帝的胳膊下,正专心致志地给皇帝诊脉。一刻钟后,联系皇帝床前比以前少了许多的蜡烛,太医院院判觉得自己心中大概有数了,对着走到床前站着的常公公道,“敢问公公,皇上最近可是经常觉得胸口疼痛,不喜强光,不易睡着,即便睡着了,也经常盗汗,且多梦?”
常公公连忙点头,“大人说得分毫不差。”
太医院院判点点头,一边道,“从陛下的脉象上看,脉沉、脉动,脉搏跳动之间杂乱无章,又兼涩、缓、短、浊等特点,这是长期气滞不通,血脉淤阻,已经牵连到心脏了。最近陛下时常胸口疼痛,就是这个缘故。我给陛下开一味血府逐瘀汤、一味归脾汤,陛下早晚各一次,吃上半个月,症状就能减轻了。”其实这病最主要的还是病人能想开,可是想到最近宫里的糟心事,院判干脆闭口不提这一点,只让跟过来的药童铺纸磨墨。
挥笔写好药方交给小太监去煎药,那院判又从药童背过来的药箱中取出针灸用的长针,“至于陛下今晚的症状,是白天受到的刺激太大的缘故,并无大碍,扎两针就能醒过来了。”
院判的针刚拿出来,皇上的手就伸出被子,在空中抓了两下,连声唤道“清宁,清宁……”
常礼就站在皇帝身边,觉得眼下屋里的气氛莫名有点紧张。清宁是老皇帝元后的闺名,像继后和贵妃这批见过元后的人应该都是知道的。这声皇帝在睡梦中发出的叫喊声一落下,屋里的两个女人反应却截然不同。
按理说,皇上这么怀念元后,感到尴尬的应该是继后。可是继后望向皇帝的目光依然温柔,随着皇帝一声一声的叫喊,继后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像是追忆,又像是怅然。
至于站在继后身边的甄贵妃,却在皇上这一声声叫喊中嘴角逐渐下拉,看向皇帝的目光也带着几分不忿和恼怒之意。也就是现在这养心殿还有别人,不然,甄贵妃的表现还会更明显。
跟着皇后一起来的紫竹记下了甄贵妃的反应,然后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常公公。要针灸,就不能让皇上乱动,常礼喊来几个平时也常在御前伺候的太监,将皇帝按住,不让他乱动,好方便院判下针。
那院判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实际心里也捏了一把汗。毕竟,皇帝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年纪的老人遇到什么事,直接被刺激得蹬腿儿的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会儿箭在弦上,皇上也被人按住了不再乱动,院判按照以往的经验,在皇帝的几个穴位上下了针。
幸亏这位院判运气不错,两针下去,皇帝悠悠转醒,只是望向帐子顶的目光还有些茫然。
“陛下终于醒了。”甄贵妃早就守在一旁,见皇帝睁开眼睛,急忙上前表现。
可惜甄贵妃的运气不怎么好。皇帝醒来是这副样子,是因为刚刚在梦中见过元后。元后也不说话,只是抱着司徒昭一直哭。在梦中,司徒昭又变成了七八岁幼童的样子,小小的脸儿鼓着,看着乖巧极了。他也想走过去抱一抱司徒昭,偏偏就在这时,已经是成年人身形的三皇子从远处走来,一剑刺死了司徒昭,留下满地的血迹。
都说梦是潜意识的反应,像老皇帝这种常年处于高位的人早就失去了自省的能力,司徒昭临死前的那一番控诉,到了现在,老皇帝能牢牢记住的,也就只有“三弟上位后,兄弟们的下场不会比我好”。于是在梦中,继二皇子之后,三皇子又杀了大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他的身形在吸饱了兄弟们的血后越发高大,很快就超过了他这个父亲,最后,像一座山一样压下来……
幸亏梦就是梦,老皇帝最后还是醒了。然而,和梦中最后一个场景一样,老皇帝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四肢被束缚住,还有一道黑影朝着自己压下来,怎么可能不恐惧?几乎要控制不住理智,一声“护驾”就要脱口而出。幸亏没等他喊出声,眼前那个黑色的人影就被别人拽远了。老皇帝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刚才靠过来的人影是甄贵妃,而把她拉到一边的是皇后。
当着皇上,甄贵妃并没有主动和皇后拌嘴。虽然说甄贵妃这些年在宫中生活滋润的主要原因是小时候和皇上一起,青梅竹马的长大,但毕竟在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甄贵妃还是知道老皇帝最讨厌妃嫔当着他的面争吵的。这会儿她本就是来求情的,当然不敢犯老皇帝的忌讳。
只是,甄贵妃对皇后把她从皇上床边拉开还是有些不满的,将自己的袖子从皇后手中拽回来,甄贵妃看向皇帝,双目含情,“陛下醒了,臣妾就放心了。”
皇上扭头看了甄贵妃一眼,反应略有些迟缓,“哦,是你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