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凄迷。
广宜公主自萧皇后寝殿请安后回自个儿住处,途经一花园,满园馥郁,闻之心旷,她望了望月色,想着方才萧皇后明里暗里说的替她指婚一事,心中郁郁,忽地想起自己已逝的母后,一时便作了停留。
皇后替她物色的未来夫婿乃是皇后的侄子萧栋。
她听闻过萧栋之事,此人在礼部任一副职,职位不高,却仰仗着皇后之威仪处处跋扈,也干过不少强人所难之事,其中一桩便是强抢民女,如此龌龊之人她如何能嫁了?
但皇后态度坚决,绝非肯令她待在宫中了。她上月刚过十四生辰,确是能嫁人的年纪了,可她的确千不愿万不愿嫁那萧栋为妻,皇后如此这般要推她入那万劫不复之地,她又能如何呢?
她想过求自己父皇,可文帝的心思如今不在这些事情上,只是听文帝宫中人说起,近日文帝正为隋玉边境一带斐南国敌寇作乱一事忧心。据闻那敌寇残暴,边境百姓苦不堪言,那隋玉守城的刺史通敌卖国,竟不战而降,另私开了隋玉一处盐矿交与斐南国开采,文帝震怒,因这因由已病了多回,只是为了稳固朝政命人密而不发。
家国事大,她确实无法再以此事劳烦父皇。
至亥时,广宜忽觉困顿,时辰已晚,便转而回自己行宫。
行宫路远,她亦不甚熟悉路径,见皇后时也没令宫人随侍,此时便有些愁苦。因皇后薄待于她多年,如今她早已养成怯弱的性子,怕遇上什么身份贵重之人,如那闵贵妃之女平乐公主。
平乐跋扈,仗着闵贵妃和文帝宠爱,私下里最喜欺辱广宜,虽萧皇后与闵贵妃不合,却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广宜遂不愿与之相对。她一路蹀躞,绕过几处宫殿,本以为已经到了自己殿外,谁知这行宫寝殿从外边看处处都差不多,她无意间走入了一间殿室外院,一宫人端了碗什么汤药步履急促而来。
广宜遂躲入一梁柱后,待宫人走远又走出,熟料刚转身便被人逮了个正着,她脸色吓得苍白,往后一退,抬眼一看,面前之人螓首蛾眉,面容清丽,但看服饰规制,此人应是侍女。
她记起姜星若之言:“你是公主,气势要大,除了你爹,谁也不会真的找你不痛快,遇见什么人了也莫慌,只要不是你爹,便可拿出你公主的气势,吓一吓别人也是好的。”
如此一番言论,她是极为信的。当即镇定,强自抬了抬眉,一双眼睁了睁大,手却绞着裙裾,面色因骇意而添了几分红润,道:“我……路过此处,无……打扰之意。”
广宜如此道。
却见那人亦是同样抬了抬眉,目光透着清冷,亦道:“不知是哪位小主?”
广宜遂道:“吾是广宜公主。”
“……公主?”那人退后一步略微施了一礼,“见过公主。天色已晚,公主是有何事来此见晋王?”
广宜一愣,随即喜上眉梢:“这儿是晋王哥哥的殿室么?”
“公主不认路?”
“……”
广宜心道这侍女还颇为跋扈,但她是公主,气势要大肚量也得大,不与这侍女计较便是。她瞧这紫衣侍女衣着清丽,腰间还配有玉坠,发髻珠钗亦是颇为华贵,应是个地位颇高的管事侍女,约莫是晋王的贴身丫鬟么?
“我……无事,只是想……”广宜一顿,忽瞥见那方才端汤药的侍女又现身,便问,“晋王哥哥是身子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