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颠簸又无趣,沈喑时不时从侧面打量那少年。凑近了看得更清晰,少年几乎苍白如纸,眼窝深邃发乌,眉峰的走势与高挺的鼻梁给这张稚嫩苍白的脸庞平白增添了几分英气。到底是个孩子,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怎么会不害怕呢?
沈喑看到,那少年掩藏在衣袖当中的苍白发青的手指在颤抖。
沈喑叹了一口气,心想,也不知道谁家孩子所犯何事,被关在这里惨兮兮的叫人心疼。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家都是一样惨。简直一见如故。
思来想去,他也不记得原书有没有描述过这样一个孩子,也不知他们这儿怎么处置流寇,这一口气叹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前途未卜。
前途怎样尚未可知,沈喑觉得眼下这个坎他都未必过得去。为了逃出地牢身中剧毒,时日无多,却又落入囚车浑身是伤,水米未进,水......那少年腰间竟然别着一个水囊!
于是,为了一口水,明知不好惹,沈喑也不得不主动搭讪,小心翼翼地措辞:
“你别害怕,你看我长得也不凶,我真不是流寇,他们抓错了。”
少年不予理会。
“你这么小,看起来根本不像大奸大恶之徒,莫不是被冤枉了?”
少年依旧不予理会,脸色更加难看。
沈喑指了指他腰间的水囊:“那个,我太渴了,能不能给我喝一口?”
少年垂下眼睑,点点头,睫毛掠过的阴影落在睑边一颗不太显眼的朱砂痣上。
沈喑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只觉得这水格外甘甜清冽。他将水囊物归原主,还给那少年剩了不少,之后又是漫长的颠簸和沉默,沈喑一度怀疑这小孩是个哑巴。
车队出了永州,晃晃悠悠行进一段路程在之后,大约这天傍晚时分,来到某座城关之下,许是为了补给物资。
囚车越过城阙,沈喑抬头,望见远方的城门上方,篆刻“景塘”二字。
才过城门,便有地方的官员上前迎接,沈喑看着地方官员那点头哈腰的做派,合着押送他们的官员来头不小,难道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押送这几车流寇?沈喑的目光停留在身边的少年身上,一众人当中,他最不同。
身着铠甲的将军似乎很吃地方官员那殷勤的一套,打起官腔来也是容光焕发,招招手:
“无须多礼,我等办差途经此地,素闻景塘大潮是天下盛况,便乘兴而来。只为观潮赋诗一番,有时间的话,吃顿便饭,还该继续赶路,耽误不得。”
地方官员拱手:“堂堂大楚金甲卫,个个儿都是难得的金丹高手,饮食上岂能轻慢。来人,得月楼设宴,按最高的规格招待!”
“将军您真是来对了,如今仲秋前夕,正是观潮的好时节。”
官员的手恨不能拱到天上:“彼时浊浪高起,蔚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