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爸从没有与楚二叔翻过脸。

    哪怕当年楚二婶强占了他一间地基,他也没有这样急怒过。

    楚意楚屏追上楚爸的时候,楚二叔正蹲在门前抽烟,屋里头楚二婶在砸东西泄愤,楚开缩在墙的一角有些无措,又有些事不关己。

    楚爸一瞬间就站住了脚,望着小他五岁的幼弟白了一半的头发,那拎着斧头的手松松紧紧,显示着内心的矛盾,“她这样闹腾的家无宁日,你还能继续跟她过?你……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软弱了?”

    楚二叔被自家亲哥这么一问,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低着头抽烟,周身笼罩在一片烟雾当中,久久才传来一句无奈的回答,“开心还小,他需要妈妈。”

    楚意上前将楚爸手里的板斧夺了过来,“爸,我们回家吧!咱们没吃亏,姐都帮妈骂回来了,二婶她,没讨着便宜,姐今天可威风了。”

    威风的楚屏错开楚爸的身影蹲到了楚二叔身前,“二叔,你答应我约会回来给我带一兜子苹果的,你食言了。”

    楚二叔神情俱震,他睁大眼睛望着楚屏的眼睛,猛然回神了之前感觉的怪异之处。

    呆傻之后的楚屏虽然说话清晰,但没有条理,不会怼人,更遑论在众多围观者的眼睛下发表出那样的连番话术,不仅引得众人点头称赞,还将楚二婶弄的灰头土脸,这不是一个呆了十几年的小姑娘应有的表现。

    楚二叔抖着手去摸楚屏,“瓶子,你……你好了?”

    楚屏歪着头想了想,“不知道,就是突然被二婶勾起了一些记忆,她不好,经常背着你欺负我,还背着我爸妈说他们坏话,我听见了,她还和开心外婆说我是傻子,听见就听见,反正听不懂,然后我就记住了。”

    楚二叔瞬间就感觉眼鼻发酸,一股子长久以来的憋屈冲上脑门,他拉过楚屏的手,翻来复去的揉搓,周身冒着翻滚的泪意,“二叔对不起你,叫你受苦了,你,你别恨二叔,二叔……”

    楚屏握着楚二叔被岁月磨出老茧的双手,将他拉了起来,然后看向楚爸,“爸,别跟二叔生气,不是他的错,是我,是我连累了他。”

    楚爸皱眉看着长女,楚意也有些不太明白楚屏的话,楚二叔想要阻止楚屏开口,楚屏却拉着他往自己的家走去,路过楚开时,顺手揪了他的衣领子一道拎回了自己家。

    楚妈捧着东西坐在堂屋,手上翻来复去看着楚意擦洗的橙光银亮的小银镯子,一脸的不相信。

    这东西丢了十几年,说不见就不见,说出现就又出现了,她一时搓着镯子愣没回神。

    楚屏将楚二叔拉进自己家,然后,当着楚爸楚妈的面,给楚二叔跪了下来,“二叔,你向卫大舅舅借的那笔钱应该由我来还,这么多年,你也受够了,离吧,她不值得你押上自己的一辈子。”

    楚二叔一下子就跌坐到了地上,他震惊的看向楚屏,“你,你都记得?怎么会?你那时候明明昏着呢!”

    楚屏抬头望着楚二叔的眼睛,膝行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笑了笑,“我没昏,太爷爷当时给我扎了一针,我意识很清醒,你求卫大舅舅时,我都听的一清二楚,卫大舅舅让你娶二婶时,我也在旁边,二叔,我可是三岁就背会了太爷爷的八注经,那么晦涩难懂的东西我都能背,你们说的那样直白的交易,我怎么会记不住?只是后来的并发症让我糊涂了这么多年,今天要不是受二婶刺激,我也想不起来,二叔,你实在……不用这样委屈自己,我都已经傻了,你完全可以悔婚的。”

    当年事发突然,家里没有钱,楚屏被送进卫生院的时候气息微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没了,楚二叔着急忙慌的赶来,抱着她跑去了县上的人民医院,可是医院不交钱就不给药,卫银香,也就是楚二婶大哥刚好就在中心医院检查断了的腿骨,看见妹子曾指给他看的精神小伙,一时兴起,就喊住了他。

    之后的事……楚二叔哑着嗓子把借钱的经过,以及利滚利的陈年往事都说了出来。

    楚妈捂着嘴淌的一脸鼻子泪,楚爸坐在堂屋间,深吸了口气,“你为了瞒下咱爸做的事,就也一道瞒下了利滚利的事?你明明跟我们说的是意外,瓶子看病花的都是你的存款,没费几个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