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可鱼被吓醒了,脑门上是汗,身体噌的一下就在床上坐了起来。
刚刚的梦他忘记了大概,只留下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而这些残存下来的甚至连细枝末节都算不上。
好在他终于不用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说,不要担心,没有人会抛弃你,即使你失明了,大家还是爱你的。
………
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味使他确信自己还在医院里面。上次闻到这股难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时他还是个小屁孩,给颗糖就笑,摔倒了就哭,没有人扶可以在地上趴半天的那种。而现在,他不哭也不笑,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为了这一闪而过的想法他还特地脑补了一个画面:他躺在坟墓里面,看着自己的爸爸为自己精挑细选的墓碑,上面写着“犬子钟可鱼之墓”,周围站着的是一群他不认识的人,深切哀悼却笑靥如花。
不知道这和刚刚做的梦会有多少偏差。钟可鱼不善于这种天马行空的幻想,终于因为脑力不支,破罐子破摔似的往后一躺,“我靠!好痛啊。”
钟可鱼的一声哀嚎引起了相邻病床那个姐姐的注意,“怎么了,弟弟,是不是做噩梦了?”
因为昨天她一直在自己妈妈面前提女朋友的事,钟可鱼很不待见她,本想说一句“我瞎你也瞎啊,没看到我捂着头吗!你家做噩梦的时候会脑壳疼,刚才咚的一声你又不是没听到,装什么装!”
蹦到嘴边的话却是“没有,谢谢姐姐关心。”
原来我和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同样的虚伪,想很认真地给人使个脸色都难。钟可鱼一边自嘲一边慢慢摸索着侧躺在病床上,刚才的撞击让他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
侧躺下之后脑袋还是嗡嗡地,钟可鱼打算通过睡觉缓解一下,醒来以后没准儿就不痛了。可惜天不遂人愿,相邻病床上的姐姐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马力开,直接打开了话匣子模式,喋喋不休地和钟可鱼聊家常套近乎。
起初钟可鱼还会礼貌性地应两声,越往后聊钟可鱼越没有兴趣,真想不到这姐姐年纪轻轻却比菜市场大妈还要啰嗦,而且事无巨细,问比查户口的都详细。诸如“你家几口人,你爸爸妈妈干嘛的呀”这种稍微隐私一点的问题都问了,就差问你家银行卡密码是多少了。
钟可鱼自问自己丝毫不具备相邻病床姐姐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所以他俩完没有共同话题。确认过眼神,是我不想鸟的人。
钟可鱼硬生生地打了个哈欠,试图让这位小姐姐明白,我已经乏了,准备睡了,麻烦您老人家赶紧闭嘴吧。
“弟弟,你是不是困了啊?”姐姐的表现果然没有让钟可鱼失望,正中下怀。
眼看着自己的小聪明达到了料想中的效果,钟可鱼竭力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之情,慵懒地点了两下头。
只听邻床的小姐姐一声轻叹,钟可鱼先前的幻想顷刻之间破灭。“年轻就是好啊,想睡就能睡,像我这种为了事业打拼出一身亚健康的人,想睡都睡不着………”
天知道钟可鱼现在有多想大喊一声“你亚健康关我屁事呀!我要睡觉,你哪凉快哪待着去”,无奈小姐姐滔滔江水般的话语令他痛不欲生,点头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恨不能用一年的生命去换取片刻的光明,只为看清楚眼前的这位神仙姐姐到底有着怎样的惊世容颜,否则他死不瞑目!
“姐姐,你是不是搞销售的呀?”钟可鱼开口说道。
“是啊。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能不能跟姐姐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