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黑夜,莽莽山林,瓢泼大雨。
“你是不是有病!”封澜扯着嗓子大骂,兜帽浇下的雨水把他整张脸洗透了,格外狼狈,气急的样子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显得尤为可怕,像是要吃人,“山没塌,你倒先跑这儿来自杀了!”
“你才自杀!”江逾燃在雨里淋了大半天,浑身湿透了,又冷又怕,瑟瑟发抖,眼泪混合雨水,样子比封澜更凄惨,但不甘示弱硬着回嘴的功夫一点不耽误,“我不小心掉下来的!”
“好好的朝天大路不走,非要往歪门邪道钻,你不是自杀是什么!要是我没来找你,你今晚上就冻死在这山沟里了!”
他凶得要命,江逾燃哭得更大声了:“我没求你来找!”
封澜气笑了:“是我多管闲事了,行啊,那我现在就回去,你自己待在这儿慢慢等搜救队吧。我看你腿也折了,不知道这山里的晚上有没有什么狼啊鬼的出来找东西吃,你细皮嫩肉的,又跑不掉,我看正合适。拜拜了您叻。”
“别走!”景区的山里再没开发完全,也不至于有狼有鬼,封澜纯属胡扯,但江逾燃就怕这些,惊雷雨夜里树影幢幢,他丰富的想象力都能把自己吓死,仓皇拽住封澜的雨衣下摆,湿透的小脸惊慌惨白,又一声沉闷的炸雷在天边滚过,他惊叫一声,下意识缩进了封澜的两条腿之间瑟瑟发抖,哭声凄惨。
他怕打雷,小时候一听到雷声就要缩进父母的怀里埋着头,可他刚才却在惊雷滚滚的雨夜,在人迹罕至的山沟里独自待了几个小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喂,你往哪儿钻呢。”江逾燃倔得像只牛,最不肯在封澜面前落了下风,要不是真的害怕到崩溃,他硬咬着牙打肿脸充胖子也不会做出这样怂的举动,封澜的语气缓和很多,膝盖轻轻撞了他一下。
江逾燃哭得伤心欲绝,充耳不闻。
封澜叹气,脱下身上的雨衣披到江逾燃身上:“行了,别哭了,咱们先得上去,我已经通知了你爸妈和我爸妈,搜救的人应该很快就到了。你腿还能动吗?”
江逾燃还是哭,哭到抽噎打嗝:“你……你……”
封澜被他哭得头疼:“我什么?”
兜帽下,江逾燃张着一双泪眼:“你是傻逼吗,我已经湿透了,你把雨衣给我干什么。”
封澜:“……”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弱鸡一般见识。“还能动就站起来,我们上去。”
“我要是能站起来还会待在这儿吗?我自己就爬上去了。”江逾燃抽泣,用“你果然是傻逼”的眼神看他,两只手搬动自己扭伤的右腿,声音里带着湿漉漉的哭腔,“疼死了,站不起来。”
封澜下意识想回一句活该,怕江逾燃又哭,咽回去了:“所以你为什么会摔下来?”
江逾燃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从怀里捧出一朵黄色的重瓣花,用衣服挡住不让它淋到雨:“摘花。我想送给我妈,她最近沉迷插花。很漂亮对不对?我一眼就被迷住了。”
封澜:“……”
这朵花确实很漂亮,漂亮得近乎妖异,繁复的重瓣很像牡丹,但没有牡丹大朵,而且花瓣更舒展,黄色鲜活明亮,花瓣的瓣缘似乎还有金线一样的奇异光泽,像有魔力一般诱人,让人不禁想象它在晴日下迎风舒展的美态。
但花再美也只是一朵花,毫无美学修养的封澜难以理解为了摘一朵花而置自己于险境的行为,白眼儿快翻上天,“是是是,很漂亮。别磨蹭了,我们得上去。快上来。”他把手电筒塞江逾燃手里,在他面前蹲下,衣服被大雨湿透,贴在身上,勾出紧实宽阔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