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秦靖,张彦峯扶着自家酒楼大堂里雕花的盘柱长舒了口气。他慢悠悠地走到许久没有客人落座的酒桌上,食指在檀木桌面上轻抹了一圈,感受到了指腹聚集了一层薄灰后,拍着案几重重叹了口气。
雁风楼已经闭门谢客多日了,这是他开张以来歇业最长的日子了。
亏钱。
肯定亏了不少钱。
所谓“师弟”,按照师父他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他的师叔拖家带口地蹭了师父多少顿饭,张彦峯已然数不清了。反正他当时孝敬给师父的那些野兔山鸡,没多少是真的在山上烤了的,大都被他那师叔乐呵呵地带下了山,饱了自家夫人的口福。
他的功夫虽然没出了师,但是别的方面倒是学得一概不差。
尤其是给师弟当金库这件事,他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除了钱这件事,谢齐然这几日流连在雁风楼的吃喝拉撒全都是他亲自打点的,根本没能腾出时间去周府瞧瞧雨樱,估计那小丫头又要拿着药材出气了。
别人爱□□业双丰收。
自己爱□□业颗粒无收。
刚刚还敢提起催他娶亲的事?荒唐,如真有一天他能攒够本钱去提亲,那也得是谢齐然打道回京,不用他再供着的那一天。但是真正成亲恐怕还得再等等,毕竟他还要给这位出手阔绰的师弟攒好份子钱,让他能风风光光地在自己成亲之日道上一声恭喜。
这样算着算着,张彦峯便觉得这雁风楼要是再关着,他可能真的就要孤老终身了。他拧着眉头背着手一步步上了楼,准备和那位“穷且志坚”的朋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既然送走了秦靖这尊大佛,那他这酒楼怎么也该热闹热闹了。
推开阁楼大门的时候,张彦峯做好了一片狼藉的准备,也做好了亏损到心肝发颤的准备,却未曾想他那小师弟可算开了回窍,只是挑了些无关紧要的物件糟践,竟也没让他那些花大价钱买来的瓷器做了冤大头。
他站在门口驻足了许久,这才小心地往屋里走去。
屋里光线暗了,张彦峯只好拿着几个描青的瓷瓶到窗边打量,看看是否真如表面上一般安好。可当他真走到了窗边,视线和心思怎么也聚不到手上沉甸甸的瓷瓶上了。
他看见了一只羽箭,箭尾白色的羽毛上还带着已经干涸了的暗红色血渍,而箭头却深深地没入窗框之中。
“师兄。”
不知何时出现的谢齐然站在阁楼门口遥遥地唤了他一声,张彦峯猛地回头看过去,眼皮不觉地抽跳了几下。也不知道方才他是太过入神,还是谢齐然的轻功好到了这样的地步,总之,他确是很久没被人吓到过了。
谢齐然这一嗓子让他不觉有了翻江倒海的错觉。
“怎么就你一个人上来了?沈姑娘呢?”张彦峯往前走了两步,把瓷瓶放到了案几上,问道。
“在换衣服,下雨也不知道打伞,怕她闹病。”谢齐然边说边进了阁楼,随手掩上了房门,小声和张彦峯解释道。
张彦峯听到自家小师弟的语气里虽是埋怨,实则是暗戳戳地和他炫耀,不觉心底松了半分,试探着打趣道:“那你更不该上来了,不去搭把手?”